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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小小水龙头与农民的大日子
  2013-07-25 14:00  

  大江南北,沿海塞外。农村饮水安全工程正在让中国广袤的农村大地发生变化。

  有些变化是宏观的,有些是微观的;有些是物质的,有些是精神的;有些是系列的,有些是特定的。从点,到线,到面,到体——点线面体,构成了中国乡村饮水安全工程与农村社会发展变革同频共振的多彩而瑰丽的画卷。

  民生工程的落脚点,是让老百姓得到实惠。农村供水事业的长足发展,不但解放了农村生产力,改善了群众的生产、生活条件和卫生健康状况,而且为农村养殖业的发展壮大和农产品加工提供了可靠的水源条件,推进了农村区域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这是咱老百姓的共识。”许多村民曾经对我说。

  如果非得像记者的摄像头一样把农民对生活的态度表现在一张张脸上,那就小看了农民内心深处对日子的理解和态度,我相信我的读者最懂得这一点,水利人最懂得这一点。我很清醒这样的挖掘对作家来说是怎样的一种挑战,十分庆幸的是,当我与农民一起盘腿在炕上聊家长里短的时候,我们的心灵开始碰撞了,交融了。自来水像一条银色的丝线,牵出了农民内心的许多秘密,当我分享这份秘密的时候,我真正发现了饮水安全带给农民心灵、情感、人性、道德、精神层面的变化。

  我相信,只有这样的变化,才是深刻的、真实的、有价值的。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这是歌曲《好日子》中歌词。不知道“农民心想的事儿”,就没有发言权。

  这一切,都书写在农民的脸上,也延伸在农民的脚下。

自来水与乡村“三乐”

  乡村有“三乐”,美其名曰:农家乐、渔家乐、牧家乐。

  没有自来水,农家、渔家、牧家的“三乐”就会成为无本之木。打了折扣的乐,还能叫乐吗?

  ——自来水,乡村“三乐”之关键。“真正给‘三乐’注入活力的,是自来水,农村饮水安全工程,极大地拓展了‘三乐’的发展潜力和空间。”在广西,一位渔民对我感慨。

  具有中国民族、民间特色的乡村“三乐”,是我国农民向消费者提供的一种通过回归自然从而获得身心放松、愉悦精神的休闲旅游方式,它早已在中国乡村大地形成燎原之势,成为农村社会产业结构调整,特别是服务业快速发展的重要标志之一,它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城市居民,改变着现代城市人的生活方式和娱乐习惯,成为城乡生活一体化的一个十分明显的助推器、孵化器和互动的桥梁。

  “三乐”带给乡村的,不仅仅是消费收入,还有产品信息、项目信息、市场信息以及新思想、新观念,它更是农民、渔民、牧民了解市场的“窗口”。

  但是,有多少来自城市的居民,知道“三乐”与农村饮水安全工程之间的关系?

  枫香镇的“农家乐” 大重庆的“后花园”

  路旁的花儿正在开,

  树上果儿等人摘,

  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丰润的谷穗迎风摆,

  期待人们割下来,

  割下来。

  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

  这首由范禹作词、麦丁编曲的洋溢着撒尼族风情的歌曲《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早已传唱大江南北,赢得颇多赞誉,并很早就被确定为人民大会堂的迎宾曲目。如今,它几乎成了中国乡村万万千千“农家乐”的迎宾曲。

  现代城市,许多人都亲身感受过“农家乐”的乐趣。

  10多年来,我去过北京、上海、辽宁、河北、广东一带的许多“农家乐”,各地的“农家乐”都有什么特色,连我自己都说不清了,但那些优美的田园风光和休闲轻松的感觉、感受,没有忘记。

  在贵州,我走访了6个县的20多个乡村,无论是汉族村庄,还是苗族、瑶族、土家族等少数民族的山寨,一半以上都有“农家乐”。到了遵义县境内的枫香镇,才知这里的“农家乐”居然被打造成重庆的“后花园”,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我当面问遵义县水利局副局长李远强:“枫香镇在你们贵州,何以会成为直辖市重庆的‘后花园’呢?”

  李远强,这个在国家、省级报刊发表过大量水利论文的基层领导告诉我:“如果不是奇迹,我们会把您领到这里来吗?”

  枫香镇是贵州省新农村建设的品牌镇之一。

  擦亮这个品牌的,是自来水,是农村饮水安全工程。

  遵义县森林覆盖率高,建筑民居颇具特色,山脉挺秀,溪水蜿蜒,环境幽静,空气清新,生态环境良好。但是,由于常年水资源匮乏,吃水、用水成为每个农户生活中的大事、难事。全县水资源总量为26亿立方米,但由于分布不均,每逢天旱,就有60多万人出现饮水困难。工程性缺水和水质性缺水问题十分突出。李远强说:“过去,为了喝水,人们要翻山越岭,肩挑背驮来回几十里路,阻碍了当地经济发展。要谈什么‘农家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2008年实施的农村饮水安全工程,为这里发展“农家乐”提供了良机,为新农村建设创造了条件,夯实了基础,增加了广大农民群众的创业空间和就业机会。

  “有了自来水的枫香镇,整个活起来了。”乡干部说。

  饮水工程上马后,枫香镇抓住机遇,坚持以农民增收为核心、结构调整为主线,竭力打造新农村建设的精品。与此同时,不断以发展现代农业为主题、加快农业产业化进程,引导农民增收致富,改善农民的人居环境和生产生活条件,村民的住房条件迅速得到改善,餐饮业、旅馆业迅速发展。过去,这里的村民住房属于白瓷砖、火柴盒、平顶房时代,杂乱无章,破败不堪,如今全部旧貌换新颜。据介绍,自来水进村后,遵义大力支持乡村家庭旅馆发展,每设置一个床位补贴700元,安装一个太阳能热水器补贴一半费用,改建一个厕所蹲位补贴150元,甚至还为每个院落种上了桂花树。遵义县还成立了乡村旅游协会,专门到遵义市和重庆市等地推介当地乡村旅游,四处寻找客源。

  2008年,枫香镇开始启动“四在农家”建设,在政府的帮助和扶持之下,村民张正会在自己的2亩土地之上修起了农家餐馆和农家宾馆,接待本地和从重庆远道而来的游客,掘到了整合资源发展乡村旅游的“第一桶金”。截止到2011年,这里已发展乡村旅游点5个,乡村旅馆82家,床位1800余张;平正仡佬族乡、洪关苗族乡推出“民族风情游”;三岔、乐山等镇乡也推出“现实版QQ农场”、“农事体验游”等项目。

  我端起农家的酒杯,凭窗眺望,过足了眼瘾。

  一条蜿蜒开阔的公路从连绵如绿毯一样的丘陵那边绕过来,公路两边层次分明地簇拥着香樟、桂花、银杏、水杉、塔松等各种树木。一条九曲回肠的画廊,被葳蕤、坚韧的藤条半遮半掩,精致典雅,翘檐展翅,像轻轻搭在村庄脖子上的一条丝巾。所有的农家院子,基本全是错落有致的小青瓦、坡屋面、穿斗式、转角楼、罗马柱、雕花窗、白粉墙、三合院、小朝门的四合院。灰灰的,灰得透亮;白白的,白得耀眼,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街里街外,回廊蜿蜒,楼阁玲珑;村前村后,被修长的竹林环绕。村外的庄稼地里,率性的水牛在稻田里徜徉,坡上的西红柿、辣椒、山茶,层层叠叠,一望无际,与挂在天际线上的白云亲吻、相拥……

  那一瞬,我想起了古人描写田园风光的诸多妙文佳句:

  譬如“过雨青山啼杜鹃,池塘水满柳飞绵”;

  譬如“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

  譬如“桥西一水曲通村,岸阁浮萍绿有痕”;

  譬如……

  “重庆人能不来吗?你看看这,这里;你看看那,那里。”李远强给我指指这里,指指那里。

  这就是“后花园”的魅力。就是这样的农家所在,让几百里外的重庆人,流连忘返。

  据介绍,去年的高峰期,重庆游客一次能来上千人。他们乘坐旅游大巴,参观遵义县枫香、乐山、平正、三岔等镇的乡村景点,观看黔渝山地自行车邀请赛、载人滑翔表演、现场书画创作,参加篝火晚会……不亦乐乎。

  据旅游部门预测,今年,重庆客人有望超过1500人。“要避暑,去枫香”。成为毗邻重庆人的一个共识。

  “有些重庆人,特别是老人们,在枫香镇一带的‘农家乐’,一住就是三四个月。劳累了半辈子,他们把享受人生的平台,选择在了我们这里。”李远强说。

  有个村民给我算了一笔账:“去年七八两个月,到我家避暑的重庆客人就有70人,游客包吃包住30元一天,一般都住一周以上,两个月纯收入1.5万多元。游客来这里避暑,看中的就是这里的气候和田园生活,吃点土鸡、河鱼和新鲜的蔬菜,悠闲自在。”

  “如今,许多外出打工的农民都回来了,待在家里搞‘农家乐’,自己就是堂堂正正的老板。”李远强说。

  枫香镇的苟坝村,就是当年红军“三人领导小组”的诞生地。

  最近,枫香镇又推出了“观红色圣地苟坝,游龙岩溶洞奇观,泡枫香优质温泉”活动。——“红色苟坝,神奇九龙,天然温泉,美丽枫香”。这是枫香镇“农家乐”的广告词。

  那天中午,我们吃的特色菜叫石锅鱼,听的歌曲是经典红色歌曲《映山红》。

  在这样的“农家乐”,大家都乐此不疲。

  竹山村有“渔家乐” 百姓找“乐”跨境游

  大海边哎沙滩上哎,

  风吹榕树沙沙响。

  渔家姑娘在海边哎,

  织呀织渔网。

  …………

  这是老电影《海霞》的主题曲《渔家姑娘在海边》。几代人唱下来,经久不衰,如今成为“渔家乐”的保留曲目。旋律起,心海与大海,一起澎湃。

  我真正感受“渔家乐”的“乐”趣,是在广西北部湾海滨的竹山村,壮族渔民孙建成经营的“渔家乐”。

  尽管我现在生活在渤海之滨的天津,但是去过的“渔家乐”并不多,对渔家乐的概念也不是太清晰。曾经,生活在蓬莱、长山群岛、舟山群岛、大长山岛、长岛、广鹿岛一带的朋友,多次邀请我去他们那里的“渔家乐”赋闲、写作,都因杂事缠绕未曾成行。据说,日照海边的“渔家乐”,是中国最大的渔家民俗旅游基地,开始于1999年,目前拥有8万多张床位,有16个民俗村参与,每年有1000多万游客到日照“渔家乐”体验渔家风情。

  这次考察全国农村饮水安全工程,我有点过敏地给山东、浙江、福建沿海地区的朋友打了电话:“你们那里的‘渔家乐’,是何时兴起的?”

  答曰:“近几年。”

  我追根问底:“近几年是哪年?”

  “大概是2005年以来吧。”

  2005年——这是让我极其敏感的年份——中国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启动年。有句歌词“都说那海水又苦又咸”。中国沿海地区的城市普遍繁荣昌盛,而一些渔村因为缺少淡水资源,生活充满挑战。

  我继续:“都是什么赋闲项目?”

  复答:“一般内容是欣赏海岛风光,吃当地特色海鲜,主要的娱乐方式有游泳、钓鱼、赶海、沙滩游戏、排球、足球等,还有卡拉OK篝火晚会,对你这样的小说家来说,领着夫人来,住在渔家,体验渔家风情,读书写作,是人生一大快事。”

  我神经质地问:“假如没有自来水,‘渔家乐’能发展起来吗?”

  “秦兄你是不是神经啦?!沿海都是苦咸水,假如没有自来水,‘乐’个啥呀。”

  为了证明我不是神经质,2012年6月17日下午,当我在广西壮族自治区防城港市水利局工程管理站站长张武、东兴市水利局副局长江万里一行的陪同下抵达东兴市东兴镇竹山村“渔家乐”的时候,我首先给大家出了一个题目:当突然没有自来水。

  “如果突然没有自来水,我们竹山村的‘渔家乐’就全部瘫痪了。”38岁的“渔家乐”老板孙建成说。

  “东兴东兴,首先要水兴。”江万里告诉我,“饮水安全工程没有实施前,搞‘渔家乐’只能‘海’上谈兵。”

  我开玩笑:“你这名字好大气——江万里,万里的江水,居然就没有水。”

  竹山村位于中国大陆海岸线最西南端,是中国海陆交汇处,与越南芒街隔江相望,有汉、壮、京、瑶等多种民族共1000多户。大清国一号界碑、北仑河口风景名胜区、红树林、广西沿边公路零起点标志、三圣宫、古榕部落等人文景观远近闻名,旅游资源十分丰富。曾几何时,这里一片荒凉,只有十几家艰难度日的渔民,人畜饮水须要到几公里外找水。近年来,随着新农村建设工作的深入开展,竹山村把饮水安全工程建设当作头等大事,全面建设和完善基础设施,人畜饮水、电网改造、广播电视、通信、道路、通讯等得到了进一步完善,全村卫生饮水用水普及率达100%。截至2010年,全村先后开发“古榕部落渔家乐”、“宏泉农家乐”等休闲旅游点30多家。游客不仅来自全国各地,也成为越南人消夏避暑的首选地之一。

  随着中越边贸日趋活跃,竹山村“渔家乐”里,到处都能听到“叽里哇啦”的越南话。那天,我去了“一号界碑”,感受了中越边境贸易。“这里一半以上是流动人口。跨境游吸引了国内外的游客,这些人,也是我们‘渔家乐’的重要客源。”村支书沈富告诉我。

  “嘻嘻嘻……”一阵笑声从一家“渔家乐”传来。竹楼上,一群头戴斗笠的越南姑娘,聚在桌前,说说笑笑。“她们都是做边贸生意的。”孙建成说。

  孙建成家的“渔家乐”于2008年施工,2009年开始经营,一炮打响。

  孙建成说:“我的‘渔家乐’,一是靠了自来水,而是靠了村支书沈富的点子。”

  吃海鲜的时候,我和村支书沈富聊得很投机。

  50多岁的沈富,身体魁伟,长相周正,剑眉大眼,鼻直口方。都过半百了,却是这个年龄段难得一见的青春貌相。他言谈机巧,充满睿智,是我此行中见到的第一个驾驶私家车的村支书。车,是德国奔驰。

  孙建成说:“在这里搞‘渔家乐’,祖祖辈辈是第一遭。我当时真是赌了一把,如果没有自来水,我拿什么赌?”

  水,就是“渔家乐”最大的“赌注”。

  水,衍生出了“渔家乐”。

  “渔家乐”,衍生出了一个产业链。

  “‘渔家乐’刚开始营业那阵,我要亲自到海里捕捞海鲜,很是折腾,成本低,收益不大;如今,捕捞业早就成规模化了,一个电话,就有人送货上门。全村、全镇的养殖业、种植业全活了,不愁没有市场,有些农产品一下来,就直接进了‘渔家乐’的餐馆。”孙建成娓娓道来。

  “我敢肯定,不到三五年,渔民们的收入要翻一番。”沈富很有把握地说。

  坐在“渔家乐”的藤椅上,窗外视野开阔,一排排具有壮族风情的高档竹楼、宾馆鳞次栉比,一幢幢玲珑浪漫的别墅,在竹林的掩映下,迎来送往。浩渺无垠的北部湾,天蓝蓝,海蓝蓝。欢快的浪花一浪亲吻一浪,轻柔地、舒缓地,温情地拍打着我们脚下弓形的柱子和竹子地板。三三两两的海鸥时而箭一样穿过海边的红树林,时而在窗前翩翩起舞。夏日里沁凉的海风,带来一种久违的生命的气息。远处的打鱼船上,有人唱着动人的山歌……

  啥叫诗意?这就是,此刻,此地,此情。

  “自来水真是救命水,将来,如果自来水管网进一步提升改造,我准备盖一个五星级的酒店。”

  孙建成“乐”在当下,也“乐”在未来。

  大草原的“牧家乐” 风吹草低见“游人”

  有两首歌,你不会陌生。

  第一首叫《天堂》,歌词曰:

  蓝蓝的天空,

  清清的湖水,

  绿绿的草原,

  这是我的家。

  奔驰的骏马,

  洁白的羊群,

  还有你姑娘,

  这是我的家。

  …………

  另一首歌曲,名曰《敖包相会》,歌词曰: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呀,

  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

  …………

  悠长、悠远、悠深的长调,像连绵的群山,连绵的草原,连绵的思绪和连绵的情感,把我们带入一种大都市难以企及的旷远而神秘的意境。这是另外一种“乐”,审美的、立体的、开阔的、动态的“乐”,是完全和“农家乐”、“渔家乐”截然不同的一种“乐”。

  这些年,随着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全面实施,“牧家乐”在内蒙古自治区、宁夏回族自治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藏自治区以及四川、甘肃、青海的广大少数民族牧区,遍地开花,星罗棋布,熠熠夺目。

  多年前,在我儿子小骏马同学的生日宴会上,我放开喉咙,唱过一曲《甘肃花儿》之后,蒙古族电影表演艺术家斯琴高娃大姐问我:“你去过大草原的‘牧家乐’吗?那里集中了蒙古民族的文化、民俗和民风。”

  我说:“没去过。”

  “到了内蒙,你应该去‘牧家乐’看看,你是写小说的,一定能获得不少创作灵感。”斯琴高娃大姐说。

  很遗憾,跑了大半个中国,连台湾的阿里山、澎湖湾都领略了,唯独没有去过内蒙古高原。这次抵达宁夏的贺兰山脉腹地,与内蒙古只有一步之遥,我打电话给那边水利部门的朋友娜仁图雅:“你们那里的‘牧家乐’,真的这么神奇?”

  美丽、聪明的娜仁图雅,以蒙古族女人特有的表达方式说:“作家朋友,你感受过山峦平缓丘陵绵延的模样吗?你见过阳光透过清新的空气飘洒在辽阔大草原上的景致吗?你见过个性鲜明的骏马像群山一样排山倒海的壮阔场面吗?你见过洁白的羊群和白云一起拥抱的浪漫场景吗?你看到过遍地的花儿像玛瑙珍珠一样铺设在大地上的壮观景象吗?你听到过成百上千的鸟儿鸣叫融汇成草原、大漠、戈壁的绮丽乐章吗?……”

  “哈,没见过,没见过,没见过……”

  “那就放下你世俗的羁绊,来吧。”娜仁图雅说。

  娜仁图雅告诉我,“牧家乐”的兴起,一是得益于新农村建设,二是得益于人饮解困和饮水安全工程。内蒙古80%以上的地区处于干旱、半干旱地区,大部分地区水资源匮乏,许多地方存在水含氟、砷严重超标现象。霜冻、雪灾等自然灾害发生频繁。长期以来,大草原落后的基础设施严重制约草原畜牧业发展方式的转变。2005年饮水安全工程逐步实施以来,内蒙古已解决了581万人的饮水不安全问题,一些牧民的生活大大改善。在牧区,有水,才能吃,能喝,能洗,能涮,能留住养殖业。水,是发展“牧家乐”必不可少的先天要素。

  “过去,牧民的迁徙方向,一是有草的地方,二是有水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临水而居。现在,水的问题解决了,国家对牧场也有了规划,游牧民族的生存、生活方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娜仁图雅说。

  “牧家乐”像雨后神奇的蘑菇,像雨后鲜嫩的春笋,以生机勃勃的姿态,冒出了地面。与其说是“雨后”,不如说是“自来水”后。是自来水,给干涸的内蒙古大地,以甘霖,以甘露,以甘甜……

  我说:“眼见为实,自来水带给‘牧家乐’的一切,对我而言,只能想象。”

  善良的娜仁图雅很理解我对“牧家乐”的特殊情结,于2012年8月的一天,发给我一段关于内蒙古“牧家乐”的视频。

  夏日的夜晚,我轻轻打开视频,看到了这样的画面: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阳光像清澈的自来水一样透亮,湖光山色,如洗般的清爽。一个个崭新的蒙古包,彩旗猎猎,干净整洁。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脸上挂满了开心的笑容。马头琴奏响悠扬的长调,人们都尽情地歌唱,古色古香的长桌上,摆满了口味醇正的酥油茶、青稞酒、牦牛奶、酸奶。牧场上,有骑马的,骑牦牛的,有射箭的,有摔跤的……

  好一处“牧家乐”!好一方人间的天堂。好一片蓝蓝的天空,好一湾清清的湖水,好一个绿色的草原,好一群美丽的姑娘……

  娜仁图雅电话中问我:“看了吗?感觉怎样?”

  我只说了两个字:“开心!”

  “牧家乐”本身就是一种特色,富起来的内蒙人善于在特色中寻找特色。

  娜仁图雅以她文化人的敏锐与情怀,给我讲了一个“牧家乐”的故事。

  她说,她曾经去过一个叫乌审召镇巴音陶勒盖嘎的地方,那里的“牧家乐”敢于创新,突破传统,充分彰显历史和文化,让许多有一定知识水平的人流连忘返。那里有个叫哈斯格日勒图的男子,他家至今保存着从上世纪50年代以来,不同时期修建的6处住房,分别建于1956年、1960年、1971年、1980年、1990年和2006年。正是这些弥足珍贵的见证了历史变迁、世代沧桑、生活变化的住房,加上“牧家乐”别具特色的蒙古族餐饮、热情周到的服务、风情浓郁的少数民族歌舞,使哈斯格日勒图的“牧家乐”既凝聚着历史的厚重、积淀着文化的气息,同时又凸显了时代的特征,达到了“吃牧家饭、品牧家风、览牧家景”的赋闲、旅游效果,很快成为全市基层文化现场会的参观点。

  2005年到2008年,也就是在内蒙古农村饮水安全工程最关键的时期,哈斯格日勒图在“牧家乐”多次举办家庭那达慕,受到了广大农牧民朋友的追捧和喜爱,由最初的十几个人参加发展到现在的近百人参加,在附近牧区的影响越来越大,方圆50里开外的牧民都相约来参加他的家庭那达慕。

  那达慕?其实我早就听说过那达慕,但对这个概念,仍然像内蒙古一样的遥远。我说:“我对那达慕一知半解,啥叫那达慕?”

  “嘻嘻……”娜仁图雅乐了,说:“看来你这个作家,对蒙古文化,实在是太陌生了。”

  经娜仁图雅介绍,我才了解到那达慕的真实样貌。那达慕是蒙古族人民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的传统活动,也是蒙古族人民喜爱的一种传统体育活动形式。“那达慕”是蒙古语的译音,不但译为“娱乐、游戏”,还可以表示丰收的喜悦之情。每年农历六月初四(阳历七八月),在这个草绿花红、羊肥马壮开始的季节,——那达慕,成为草原上一年一度的传统盛会。

  我由衷感叹。“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感受一下。”

  “内蒙那么大,内蒙的‘牧家乐’你感受得过来吗?”

  “我就扬鞭飞马,从东到西,从北到南,一家一家地感受。”我开玩笑。

  “咯咯咯……”娜仁图雅又乐了,“你这哪叫赋闲,简直是骑士出征。”

  娜仁图雅说,2012年初,自治区政府提出要再解决100万人口的饮水安全问题,发展节水灌溉面积300万亩。如果这个目标能实现,大草原的“牧家乐”,那就又是一番样子。

  是的,我完全相信,水与大草原,是一种什么关系。

  娜仁图雅一本正经地说:“秦岭大哥,欢迎你来感受大草原的饮水安全工程和‘牧家乐’,要来,建议你的第一站选择在我的家乡鄂尔多斯,越快越好,正是时候。”

  娜仁图雅告诉我,在她的家乡鄂尔多斯市,每岁孟夏,周边的“牧家乐”家家爆满,生意非常火暴。停车场上,挤满的车辆一大片一大片,几十几百的样子,远远望去,像笼子里的馒头似的。许多“牧家乐”,需要提前几天预订,否则只能吃闭门羹。她说:“大概是2006年以后,也就是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实施的第二年,鄂尔多斯市城区周围开起了大大小小几百家‘牧家乐’,形成了布日都梁手指羊、塔拉壕镇小牛排、敖包梁虫草鸡、大树湾黄河鱼等多个具有各自鲜明特色的‘牧家乐’新小区。”

  我问:“啥叫布日都梁手指羊?”

  娜仁图雅笑了,说:“又不懂了啊!还不马上带着你的创作计划,来鄂尔多斯看看?!告诉你,所谓布日都梁手指羊,就是你面对羊群,看上了哪只,‘牧家乐’的主人就给你宰那只,让你吃得志在必得,随心所愿。”

  听到这里,我敏感的舌头底下,早已涎水汪汪,像一个久旱的泉眼。

  一种渴望占据了我内心,干旱的憧憬同样需要饮水工程。

  又想起那句歌词: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

  在我看来,来与不来,得问自来水。

更改村名:告别历史与迎接未来

  村名,一个村庄的历史和文化符号。

  村庄,人类聚居的本性和需求,人类适应自然条件和发展的必然追求。

  ——村名,比一个人名的内涵要丰富得多,外延要广阔得多,因为,它是从几十年、几百年乃至几千年的历史中走来,被一代又一代的村民同享、共用。它是一个家乃至一个家族繁衍、发展的摇篮。

  村名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它不由某个人说了算。说了算的,是历史和社会。

  中国村名,一串串有关水文化的悲壮缩影。

  2012年7月8日,在宁夏回族自治区同心县预旺镇土蜂村,我与来自预旺镇水管所所长段志全、马高庄乡沟滩村回族村民马文科等多名村民座谈,同心县水务局的司机马荣突然说:“秦老师,我家是喊叫水村的,您既然是来了解饮水安全状况的,我们这里的乡名、村名就能说明我们这里千百年来的饮水状况。”

  ——喊叫水村。我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喊的,叫的,都是一种东西:水。

  我下榻在隆德、天水、兰州、庄浪、甘谷、民勤的每一个夜晚,都要翻阅随身携带的几十种资料,并一张张摊开山西、河北、河南、四川、内蒙、青海、甘肃、山东等省(区)县、乡以下的10多张行政区划地图,我在搜索中国缺水地区的乡村村名……

  大吃一惊!大开眼界!大饱眼福……

  ——不,不是福,是痛。

  不妨把我搜寻的一小部分村名罗列如下:

  喊叫水村、苦水村、盼水村、无水村、见水村、上水村、见河梁村、塘儿湾村、烂泥湖村、东浪村、拦冲堰村、黑水堰村、后河村、流水河村、仰天池村、泊泊村、水泉湾村、水神沟村、背井沟村、涧沟子村、大洼沟村、火盘沟村、小白银洼村、长水沟村、井沟村、陈家石槽沟村、两流水村、恶雨沟村、老泉下村、火石村、海地沟村、大刮石沟村、罐子场村、响水沟村、南乔河村、梦水湾村、井水村、上井村、坑水村、大坑里村、土井村、一碗井村、穷河村、无河村、喊井村、喊泉村、苦焦村、叫水坑村、井坟堆儿村、刘家井村、四面水村、干坡梁村、旱地儿村、水市村、干碗村、称水村、井扁担村、下坑村、上坑村、死湾水村、滴水崖村、滴灌井村、干娃娃坟村、大草滩村、黄泥沟村、见河沟村、兰水沟村、集水村、方塘村、园塘村、凉水沟村、水泉村、大水沟村、苦水垧村、白水沟村、山流水沟村、玉碗泉沟村、张水沟村、沙涝坝沟村、天涝坝沟村、骆驼水村、詹家井子村、锅底坑村、麻黄塘井村、龙口村、八道泉村、小泉沟村、南饮马沟村、石井沟村、甘泉沟村、赵家涧沟村、水窖沟村、泉义村、井家山村、大干沟村、水顶湾村、十里洼村……

  够了,不能继续罗列了,倒是不担心读者的审“水”疲劳,担心的是,这种村名的悲壮意味,让读者喘不过气来。

  村名中,无论有水无水,无论有沟无沟,无论有塘无塘,无论有井无井,无论有泉没泉……一个活生生的事实是,越是这样的村名背后,越和水基本没有关系。

  水意味的村名,只不过是一种渴望,一种梦想……

  一种——喊叫,对水的喊叫——喊叫水。

  有位村民嘴角挂着苦涩的笑:“日怪了!村名都是喊水哩叫水哩,咋就没有叫自来水村的?叫饮水安全村的?”

  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给大多数的村名笼罩了一场甘霖。从历史中颠簸、磕绊而来的村名,在饮水安全工程全面实施的喧嚣、轰鸣里激动、亢奋、战栗……

  村名走进了饮水安全的时代,未来的路,流水潺潺。

  在四川、在陕西、在山东、在河南、在山西、在吉林……一场悄然兴起的更改村名的浪潮,像不可阻挡的洪峰,呼啸而来。

  更改后的村名被赋予了时代特征和人文内涵,什么福彩村、观景村、万模村、泓泉村、魁牛村、桃园村、福星村、群榜村……

  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村名不能轻易更改,基层政权更无权随意更改村名。但是,面对时代和未来,那些打下太多灰色历史烙印的村名,显然无法与发展的节奏同步、与奔涌的现代文明对接。尽管国家严格把关,尽量控制,但是,地方上更改村名的理由,却是那么的充分,那么的执著,那么的像自来水一样的透亮。

  更名,来自老百姓的呼声,他们不想停留在过去……

  村名的一去,一来,成为中国饮水安全工程在乡村的历史见证。

  见证之一:从无水村到美酒河村

  无水和美酒,有关联吗?肯定没有。

  但是,当一个村名完成从无水到美酒的过程,其中的文化链条,必然值得探讨和回味。

  2012年6月4日下午,我在贵州省水利厅座谈时,副厅长吴春和饮水安全处的杨怡副处长给我推荐:“你应该去无水村看看,现在,这个村已经叫美酒河村了。”很可惜,我在遵义市水利局领导的陪同下前往原无水村所在的仁怀市的途中,大雨如注,只好改变计划,在宾馆向仁怀市水利局的蔡副局长了解情况。

  仁怀市位于贵州省西北部,赤水河中游腹地,大娄山脉西段北侧,是隶属于遵义的一个市,既是遵义地区的一个交通枢纽地带,也是国酒茅台的产地。——赤水,这条古老的河流一端挑起国酒之都——茅台镇,一端挑起中国最大的浓香型酒城泸州。她跨越了远古时代,从历史中走来;她孕育了国酒茅台等众多知名白酒而名扬天下。赤水两岸因盛产美酒,被世人誉为“美酒河”。

  当年的无水村,就坐落在沙滩乡以西的高山上。过去有180多户1200余人。那里山高路远,坡陡沟深。受当地深切割地形的影响,水源较低,给该村的人畜饮水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无水村人自编的“谚语”,很文学,很民间,也很有穿透力。

  一曰:庄子上(原地名),老翁坟,坛坛背水好笑人,高粱汤巴哽死人,小米疙瘩祭死人。

  二曰:上穷庄,无水村百姓无水装;天下凡,吃水好比油和盐。大的背坛坛,小的背罐罐,不小心摔一跟头,坛坛罐罐全完蛋。

  蔡副局长说:“为了解决无水村的饮水安全问题,我们水利部门实地考察过多次。当年的无水村因为没有水源,全村没有一块水稻田,都是土,老百姓就靠种植高粱和玉米等旱季农作物维持生活,平时人畜饮水要下到垂直高差达500米、运程接近4公里的河边的一口小井里去背,每家每户都要专门安排一个人出来背水。为了不影响白天干活,要在半夜爬起来,打着火把去背水,有时去迟了就没有水了……”

  其实,对于无水村无水的问题,水利部门早就在1998年开始对该村实施人畜饮水解困工程,特别是近两年在省政府决定要在“十一五”期间基本解决全省饮水安全问题和加大投入以来,该村共获得了36万元的资金补助,群众积极投工投劳,解决了180多户1200余人的饮水困难。

  自工程实施后,当地老百姓吃上了洁净的自来水,大量的劳动力解放出来,外出去打工挣钱,老百姓亲切地称之为“民心工程”、“德政工程”。

  告别了无水历史的村民,在乡政府的帮助下,迅速调整了农业结构和产业结构,相当一部分村民腾出手来,依靠毗邻美酒河的优势发展白酒产业。

  无水村人做梦也没有想到,自来水进村后,脚下的这条美酒河,会用浪花一样的笑脸,引领他们的未来。

  “改村名吧。我们有水了,再给人家展示无水,这不骗人吗?”村民围在村委会,提出强烈的要求。

  几番周折,上边终于尊重了村民的意愿。

  美酒河村,像美酒一样发酵而成。

  见证之二:从庙子岭村到东丽村

  “如今,我是东丽村人。”铿锵有力,充满自豪。

  原庙子岭村的村民如今会自信地说。似乎是——尚未在岁月里远去的庙子岭村,早已成为一个传说。

  2012年7月3日,我在陕西采访的时候,干部告诉我:“宁强县燕子砭镇有个村子叫庙子岭村,于2009年改成东丽村了。”

  庙子岭村位于秦巴腹地的西南角,与四川省广元市大滩镇接壤。该村村民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山高谷深、道路不通、土地贫瘠、资源匮乏、自然条件极为恶劣的地方,人畜饮水十分困难。2008年5月12日的四川汶川大地震,也像瘟疫一样波及了这里,地处陕甘川交界、龙门山地震断裂带上的宁强县瞬间山崩地裂,倒塌房屋1.5万多间,其中燕子砭镇的庙子岭村,垮房23户96间,特危房86户278间。全村山体上有13个地质滑坡隐患群,庙子岭村成为宁强受灾最重的村之一,也成为陕西省最大的地质灾害滑坡点。

  地震,使这个水资源匮乏的山村雪上加霜。

  “就在庙子岭村的老百姓一筹莫展的时候,2008年7月,天津东丽区的重建专家组来了,他们不仅带来重新规划家园的专家,更给老百姓的生活带来了新希望。”一位水利干部告诉我。

  村子整体搬迁到了距该镇中心仅6公里的木槽沟村集中安置点,从山上搬到山下,相当于重建一座村子,施工的难度和强度,可想而知。从选址定点到详细规划设计,天津市规划院仅用了5天时间。2008年9月,由中十冶公司承建的安置点房屋建筑工程开工建设。2009年3月11日,基础设施配套工程动工,县委组织部、县水利局、县城建局、县交通局、县电力局等9个参建部门,抢晴天,斗雨天,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风餐露宿,夜以继日;天津市对口援建宁强县工作组先后20余次深入现场督促进度、协调资金、检查指导,以只争朝夕的精神与宁强干群一起齐心协力重建家园。天津市东丽区投入的援建资金是1750万元,主要用于“三通一平”,就是指水通、电通、路通,再就是地基平整。

  其中,水通被称作第一通。水通的标志是:自来水进村入户。

  密密麻麻的供水管网,像深埋在地下的条条巨龙。

  家家户户,屋里自来水、卫生间、厨房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新建民居突出了浓郁的陕南风格:青瓦、白墙、红漆门。民居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若隐若现,像一幅镶嵌在秦巴山区的童话。

  “没想到,这辈子能住上东丽区人建的房子,喝上干净的自来水。”农民说。

  农民补充说:“你一定不晓得,刚开始喝自来水,村民纷纷跑到村委会,强烈要求改村名。而且,村民连名字都替政府想好了:东丽村。”

  村民们谁也没有去过天津,更没有去过天津的东丽区。但是,他们内心的港湾里,东丽这个名字,已经根深蒂固。

  宁强县委与有关部门很快批准,满足了村民们的愿望。

  “现在,我就是东丽人。”农民说。

  见证之三:从熊村到完美村

  熊子湾村因何冠以“熊”字,已无据可考。

  村口,镌刻着“完美村”字样的石碑,仿佛是一种诉说……

  熊子湾村变成如今的完美村,却因了一段水缘。

  早在1993年,我尚在甘肃天水工作的时候,有次从兰州奔赴青海西宁出差,途经金沟乡,无论近观还是远眺,也找不到“金沟”的意思。金,黄金的金;金,金灿灿的金。没有,通通都没有。

  熊子湾村就位于甘肃省兰州市西固区东南部的金沟乡,这里东与七里河区黄峪乡相邻,南与永靖县关山乡接壤,平均海拔2100米,是西固区唯一的纯山区乡。这里气候干燥,海拔高,空气稀薄,当地太阳很毒,毒药的那种毒。由于各个自然村比较分散,村里的道路、饮水等基础设施不健全,严重影响着村民的生产和生活。一直以来,熊子湾村村民们都过着肩挑背扛、套车拉水的生活,他们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取水。

  兰州的一位作家告诉我:“在这里待久了,手臂会起白色的角质皮,嘴唇也特别干,皮肤真是有了爆皮儿的感觉。”

  ——“高原红”,这是当地妇女脸上干旱和紫外线留下的印记。

  “高原红”是客气的说法,当地则叫“红二团儿”。

  这位作家还告诉我,2006年11月,在全国妇联的支持下,完美日用品公司总裁胡瑞连组织清华大学总裁班的同学来到这里实地考察,看到这里的缺水状况后,完美公司全体员工在不到3天的时间里捐献25万元,帮助该村245户村民每户修建一口混凝土“母亲水窖”。

  从此,这个缺水的小村永远告别了为水发愁的历史。

  2007年8月,245口“母亲水窖”相继建成。一口容量30多立方米的水窖,一年可蓄水50—80立方米,能保证一户村民一年的基本饮用水,一口这样的水窖造价大约需要1000元。

  2007年11月,完美公司“大地之爱·母亲水窖”回访团重返这里,他们中的许多成员都是当初为村民们捐款的完美公司工作人员、经销商和清华大学总裁班的朋友。那天下午3时,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副秘书长秦国英、省委宣传部副巡视员王光庆、兰州市委常委段英茹等各级领导来到熊子湾参加“完美村”落成典礼,秦国英副秘书长和胡瑞连总裁一起揭开了“完美村”石碑上的红布。秦国英副秘书长说,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6年来捐资修建10万个水窖,救助130万人,受到社会各界关注。完美公司多年来给“母亲水窖”先后捐资1420万元,是“父老乡亲的挚友”。

  看到村里的变化,完美公司胡瑞连总裁和回访小组成员们非常高兴:“看到熊子湾村的老百姓能喝上水,我们真高兴。我也品尝了两口窖水,感觉很甜美!”

  据说,当时回访团的许多成员现场表态:“我们将把真实的感受说出来,发动更多的朋友,让这里的人们脱离缺水的生活!”

  完美公司河南销售总监骆红玉和朋友7人捐了70多口井,她觉得自己捐得还不够,表示“以后每年都会来捐款!”

  那次活动中,胡瑞连总裁代表公司和回访团成员,向兰州市捐款40万元,用于“母亲水窖”修建项目。

  朋友告诉我:“过去,村民自己修的水窖水泥太薄,窖水放一晚上就渗漏不少,不得不又到10里外的永靖县去拉,来去要3个多小时,还要排队等候,拉一次水就要半天的时间。如今,新水窖破解了这个难题,又结实,又安全,又方便。满满一窖水,一家人可以吃上一年了。”

  “已不是过去的熊样儿了,熊子湾村——不,完美村人的日子开始走向完美。”朋友说。

  熊子湾村变成完美村,仿佛是一种注定。

  见证之四:从一碗井村到益碗井村

  井,是什么?大地上蓄水的容器。

  当一口井,被称作一碗井的时候,井里的,已经不是水,是心酸。2012年6月7日晚上,我从遵义直奔思南县的途中,陪同我的贵州省水利厅干部肖智勇给我讲了从“一碗井”到“益碗井”的故事。

  三天后,我曾试图亲自前往位于贵州省贵定县新铺乡的益碗井村采访,因山高路远,只好搁浅,委托在贵州的作家朋友帮助了解“谜底”。

  曾经的一碗井村,因全村60多户人家的生活用水全靠村一口小得像碗口的小井而得名。这个普通的苗寨海拔高达1300米以上,水源奇缺,全年缺水时间长达7个月以上。当年的一碗井村,流传着许多与水有关的民谣:

  “春天一盆水,夏天黄泥汤,秋冬两季空荡荡。”

  “一碗井人愁,吃水贵如油,衣裤无水洗,亲戚也害羞。”

  肖智勇告诉我,7年前一碗井村通水时,有位村民告诉他,有一次,上级部门派两个干部到一碗井蹲点,就住在他家。看到他爱人半夜起来出去挑水,第二天起来,就说什么也不肯单独用一盆水洗脸了,而且每人捐了些钱。

  “十五”期间,一场以解决工程性缺水为核心的水利建设战役在这里全面展开。按照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指导思想,按照“大中小微”相结合,以中小水利设施为主,蓄、引、提、排、节水相结合的思路,水利部门以新建黔中水利枢纽为龙头,以建设“滋黔”工程为骨干,以实施“三小”为主的雨水集储利用“益民工程”为基础,多措并举,齐头并进,不断提高水资源调配能力,饮水安全工程建设全面覆盖。

  一碗井人终于迎来了爽口、香甜的自来水。

  这水,来自9公里外的泉水,国家投资达90多万元。

  一碗井村的变化成为黔南州解决人畜饮水困境的一个缩影。

  饮水安全工程是苗寨人的大事,能歌善舞的苗家人,又有了新的民谣:

  “摸着水龙头,吃水不用愁。活人遇活水,日子有盼头。”

  村民们强烈要求更改村名,理由是:过去,那是真正的一碗井。如今家家户户都是自来水。村名与老百姓的日子却没有任何关系,不改掉村名,生活在这里,老觉着别别扭扭。

  有人提议:“村名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前面的‘一’无论如何得改,后面的‘碗井’还是保留着好,毕竟呢,那可怜的一碗井养活了咱几辈子呢。”

  “那就亿碗井吧。”有村民突发奇想。

  “好!这个名字好。”由一到亿,翻番了一亿倍,舒服!

  有人反对:“如今自来水‘哗哗哗’的,甭说盛个亿碗,盛个100亿碗也有余头呢。”

  “是啊是啊,不能让这个‘亿’字,把咱有水的日子给框死了。”

  大家苦思冥想,各抒己见。

  憋了好久。——益碗井,终于诞生。

  见证之五:从苦水村到福水村

  此水和彼水,是不一样的。

  水,只不过是个名词。到底是什么样的水,完全取决于水字前面的介词,或者,定语。

  苦水和福水,一字之差,两重天地。

  苦水村位于西安市阎良区的关山镇,地处渭北高原,水资源严重短缺,全区80%的地下水质不符合人畜饮水标准,周边的有些自然村甚至没有合格水源。20多年前,村上尚有400多户人,这些年大多数农户离乡背井,搬迁异地,截至2007年,只剩90来户。

  有位耄耋老人告诉我:“苦水村这一带,民国手里,连国民党兵都不愿在这里停留。解放战争那阵打仗,国军只路过,不宿营。老百姓吃的喝的,他们不敢沾边。不知道的,以为军爱民呢。”

  这是个有趣的话题,我想乐,却乐不起来。

  “秦老师,你晓得为啥叫苦水村吗?是因为水含碱量实在太大了,吃饭、喝水,一下肚,又苦又涩。”陪同我的陕西省水利厅干部李刚说。我们聊这个话题,是在陕西的户县,距离关山镇的苦水村仅咫尺之遥。

  近年来,阎良区把解决农村群众安全饮水问题作为统筹城乡发展和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突破口,按照“集中化供水、市场化运作、企业化经营、专业化管理”的工作思路,先后实施了“甘露工程”、“农村改水”、“防氟改水”、“西部人饮解困”、“饮水安全”等水利工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喝怕了苦水的人,初见自来水,还是怕。

  自来水是井绳,也是蛇。怕怕怕!怕自来水不安全。

  水利部门迅速解决了村民们的后顾之忧,建成了陕西省首家、西安市唯一的一家农村饮水安全检测中心,对全区供水工程进行定期水质监测,包括微生物指标、毒理指标、感官性状和一般化学指标、消毒剂常规指标等4个指标共21项化验项目;配备水质监测车一辆,及时对全区农村饮水水质进行取样、化验,从而有效保障了群众饮用水的安全。

  村民们开始尝试喝自来水,大胆喝自来水,有滋有味地喝自来水。

  2006年,包括苦水村在内的阎良区在全市率先实现了村村通自来水。

  2007年,阎良区又在全省率先启动实施了户户通自来水工程。

  “苦水村,甘水流。一水通,百业兴”。我在西安市水利干部提供的资料上,看到了这句话,精准,生动,很有概括性。

  “喝惯苦水的人,这辈子能像城里人一样喝上自来水,这是啥?这是福!”一位农民说,“我不是苦水村人,我替苦水村人把这话说给秦作家。”

  据说,当年苦水村户户通水后,全村干部群众集中人马,敲锣打鼓,专程到阎良区政府表示感谢。村民送给政府一块牌匾,上书:

  防氟改水苦水去,

  百姓安居福水村。

  牌匾上的内容通俗易懂,其中的关键词一目了然“苦水去”了,“安居福水村”了。

  如今,打开关山镇的地图,找福水村,容易。找苦水村,难!

作者:   责编:胡亚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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